文：杜茂洲
图：来自网络
提起刘邦，丰沛一带的人都会油然而生亲切感。是咱老乡嘛！人家还是大汉朝的开国皇帝，说起来就又是满满的自豪感。在丰沛县人之间流传千年的传说中，刘邦的名字无可替代。但是，刘邦一开始并不叫刘邦。
从有关史料看，刘邦出身低微。刘邦的父亲都没有一个正经名字。《高祖本纪》一开始，刘邦的父亲就出场了，司马迁称他为“刘太公”；刘邦的母亲被称为“刘媪”。“刘媪”好懂，就是刘大妈的意思。“刘太公”本来的名字估计粗俗得够呛，拿不上台面，司马迁遵从“为尊者讳”的传统，只好根据后来刘邦尊封父亲为太上皇的典故，尊称刘父为“刘太公”，这“刘太公”是称呼，不是名字。
刘父没有文化，自己都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，当然也不可能给儿子起个高大上的名字，所以只能按照出生的顺序，叫刘邦“刘季”。翻译成现代汉语，就是“刘三”。
这刘三可不简单，在秦末群雄逐鹿的大形势下，力挫群雄，终于成就大汉三百年天下，登顶九五至尊。这时候如果还叫刘三，岂不有辱皇帝尊严？早有一帮读书人涌上来，给皇帝献上了一大堆字面华美、含义深刻的好名字。皇帝就选择了有着“大邦大国大明君”深意的“邦”字做了名字。从此之后，贱民刘季不见了，“刘邦”的大名煌煌出世。
我们现在随口乱叫的“刘邦”，在当时应该是一个高贵到不容叫出口来的尊号。大皇帝陛下的名字岂是尔等随便乱叫的？
刘邦还有一个流传更广的称谓：“沛公。”有些沛县的朋友，在争夺刘邦故地所有权的时候，有一个耳熟能详的观点：“刘邦叫沛公，当然是沛县人。不是沛县人怎么叫沛公？”这话听起来确实理直气壮，但如果了解了“沛公”这个词的由来，这“理”就没这么直了。
我们看《高祖本纪》怎么记载的：
秦二世元年秋，陈胜等起蕲，至陈而王，号为“张楚”。诸郡县皆多杀其长吏以应陈涉。沛令恐，欲以沛应涉。掾、主吏萧何、曹参乃曰：“君为秦吏，今欲背之，率沛子弟，恐不听。愿君召诸亡在外者，可得数百人，因劫众，众不敢不听。”乃令樊哙召刘季。刘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。
於是樊哙从刘季来。沛令后悔，恐其有变，乃闭城城守，欲诛萧、曹。萧、曹恐，逾城保刘季。刘季乃书帛射城上，谓沛父老曰：“天下苦秦久矣。今父老虽为沛令守，诸侯并起，今屠沛。沛今共诛令，择子弟可立者立之，以应诸侯，则家室完。不然，父子俱屠，无为也。”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，开城门迎刘季，欲以为沛令。
刘季曰：“天下方扰，诸侯并起，今置将不善，壹败涂地。吾非敢自爱，恐能薄，不能完父兄子弟。此大事，愿更相推择可者。”萧、曹等皆文吏，自爱，恐事不就，后秦种族其家，尽让刘季。诸父老皆曰：“平生所闻刘季诸珍怪，当贵，且卜筮之，莫如刘季最吉。”于是刘季数让。众莫敢为，乃立季为沛公。
这段文字，详细记述了刘邦早期的抗秦活动，也顺带交代了刘邦被推举为义军领导人和被称为“沛公”原因。
从这段记载来看，“沛公”其实是一个职务名称，等同于“沛县令”。“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，开城门迎刘季，欲以为沛令。”老百姓杀掉秦朝的沛县县令之后，就要推举刘邦做“沛令”了。刘邦故意推辞不做。
萧何、曹参等一班同为起义领导人的文吏们，虽然也并不缺少领导才能和声望，但他们老于官场，计较利害太深，害怕起义失败导致杀头灭族之祸，所以对这个“沛令”的高位避之不及。刘邦只能“违心”地接受了大家的推举，坐了“沛令”之位。但我们看到的是，“乃立季（刘邦）为沛公。”怎么回事？原来明明说是“欲以（刘邦）为沛令”的呀！事到临头怎么变成“沛公”了？
中国人最讲究名称的正当。“名不正则言不顺，言不顺则事不成。”刘邦如果叫“沛令”，那是谁家的“令”？首先不是当时的合法政府——秦朝廷任命的；其次也不是当时风起云涌的各路起义军的草头王任命的。他完全是群众推举出来的。
这个职位不仅不合法，还完全没有正当名义。那就只好叫“沛公”，含含糊糊地表示我就是沛县的当家人。谁像海对岸的蔡英文，厚着脸皮自称“总统”？我们怎么叫她？正式场合叫“台湾地区领导人”。看，和“沛公”的叫法是不是有逻辑上的相似性？
至于后来“沛公”一词成为刘邦的专指名称，深入人心，大概是这个称呼能够反映刘邦事业的起点，并且赢得了民众的亲附有关系。蒋介石后来当了委员长，国民政府主席，国民党总裁，民国总统，但他的学生和旧部们在私下场合，当面或背后，仍然称他为“校长”。
“校长”是黄埔军校的校长，那黄埔军校是蒋介石政坛起飞的风口。叫一声“校长”，一种起自寒微、咱可是自己人的意味洋溢其间，一下拉近了距离，双方都能领会到那种亲近、融洽的关系。“沛公”的称谓，大行其道的原因，也和这个类同。
所以，“沛公”，不是“出生在沛县的公”的意思，而是“曾经做过类似沛县县令的公”的意思。搞清楚了“沛公”名称的由来，就不会再傻乎乎地提“不是沛县人怎么叫沛公”这样低端的问题了。
